09上帝、启示和权威的介绍和指南

九、卡尔·亨利及其批评者II

理性主义

也许对亨利最普遍的批评是，他是一个理性主义者，因此是现已不复存在的现代项目的囚徒。鲍勃·帕特森对这些指控的总结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方便的大纲，让我们可以考虑包括唐纳德·布洛施（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弟子罗杰·奥尔森）、伯纳德·拉姆、克拉克·平诺克、加布里埃尔·法克尔等人在内的几位神学家对亨利的评价：1

亨利的批评者指责他过分关注理性，痴迷于介词启示，提倡上帝只用欧几里得的术语来启示自己。—–亨利的立场与现代高度理性的思维和话语模式有着天然的亲和力，现代理性主义坚持认为宗教信仰和道德信念经得起逻辑和理性的考验。2

并非所有福音派人士都对亨利的理性主义倾向以及他的观点感到满意，亨利认为在成为基督徒之前就可以知道启示的真理，否则人们就会因拒绝它而感到内疚。3

格伦茨和奥尔森指出，“批评者还发现他过于关注理性和介词启示。”4

帕特森引用布洛施的话作为反对“亨利赋予理性先于信仰的创造性作用”和“认为启示只能通过理性来理解”的代表。5“布洛施和许多其他福音派人士更喜欢说，只有上帝才能照亮不信者的心灵，使他们认识和理解启示，启示不是理性所能支配的。”6

布洛施说：“戈登·克拉克和卡尔·亨利的方法是演绎的，从既定的理性原则中得出结论—–我们的神学永远达不到上帝的心意。”布洛施说：“我们试图在神学陈述中陈述真理，但我们并不拥有真理，因为理性永远是启示的仆人，而不是主人或决定者。”7

帕特森进一步指出，

“一些福音派人士对亨利强调理性感到不安，因为他们认为理性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会伤害使用它的人”，就像启蒙运动时期一样，理性“承认可以感知或想象的事物的有效性”，被用来推翻关于上帝存在和圣经真实性的传统论据。8

批评者认为，亨利没有充分认识到非信徒的思想是堕落的，而信徒的思想是被恩典​​启迪的，我们对上帝的认识是一种纯粹的天赋，而不是理性或哲学的成就。—–启示，而不是理性，必须是最终的权威。9

记录下这些指控后，帕特森简单地说：“亨利不断地回应这些批评，他说启示是更高真理的披露，与理性真理保持一致。”10

尽管如此，帕特森对亨利的同情态度所反映出的理性主义指责，与哈维·康恩重复和肯定范泰尔对“新福音派”方法的描述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这些人—–接受—–强调“非矛盾律”（卡内尔）或“逻辑是检验真理的理性实践”（戈登·克拉克）或范泰尔所称的“希腊有神论”（卡尔·亨利）作为他们的操作类别或前提之一。而这正是这种辩护的基本弱点所在。“它试图将非基督教思想的高级形式与非基督教思想的低级形式结合起来。”11

什么是“理性主义”？

理性主义的定义是“坚信理性是通往真理的最佳甚至唯一途径—–在神学中，理性主义一词通常指将启示置于人类理性之下或完全排除启示作为知识来源的立场。”12MJ Ovey提醒我们，“理性主义”在多个社区中带有负面含义，并对该术语的一些含义进行了有益的讨论。13

他区分了理性主义和“对理性的承诺—–或为行为或信仰提供理由，以及对某种形式的经典逻辑过程的承诺，例如接受不矛盾律”。从这个意义上说，“基督教神学往往是高度理性的。”我们稍后会回到这个主题。神学家面临的问题是“人类理性是否可行以及在哪些领域可行。”14新教基督徒认为，堕落影响了人类的理性和意志，并将相应地限制理性的使用。

如果“理性主义”意味着“人类理性的至高无上和充分性”15可以发现真理，那么它就会受到基督徒的批评，如果它与超自然现象相悖，并排除神对人类事务的直接干预，包括神的启示，那么它就会受到更多的批评。

“理性主义”有时包括对感官感知数据的可靠性的低评价，以及“出于审美或情感原因形成的判断（如浪漫主义）”。因此，它常常与经验主义对立，因为“在其更强的形式中，理性主义主要或纯粹地从感官知觉未给出的先验原则出发。”16“浪漫主义”批评家声称，理性主义排除了爱情，表现出“贫瘠和无法解释人类经验的丰富性。”17后现代主义者出于后一个原因拒绝理性主义，以及他们对任何终极、绝对真理的断言的反应，以及理性可以破译和描述生命多重奥秘的假设。

在某些圈子里，理性主义意味着反超自然主义，“因为理性主义认为，例如，应该为复活寻求‘自然’解释，而不是接受直接的神圣干预。”18理性主义也可能与对启示的信仰形成对比，“因为据称理性主义要求人们不应该屈从于权威，而应该行使独立的判断。”19

在基督教护教学中，“理性主义”可能描述了这样的信念：“如果有适当的证据支持基督教信仰，听众作为一个理性的人，必然会产生信仰”，或者圣经真理主张的“理性”证据足以说服一个诚实的寻求者。20

正如奥维正确指出的那样，“当前的后现代主义氛围在上述许多方面不利于理性主义。”后现代主义者拒绝任何普遍真理的观念（除了他们自己主张的普遍相对主义！），并怀疑“理性”只是那些有目的之人手中的武器。“因此，在后现代背景下，指责基督教信仰是‘理性主义’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影响。”21

当亨利的对手将他的神学方法称为“理性主义”22时，他们获得了言辞上的胜利，而实际上却无需证实他们的指控。

对理性主义批评的回应

在本章的其余部分以及接下来的部分中，我将尝试表明：1.卡尔·亨利的思想在任何意义上都不符合上述理性主义的标准定义。也就是说，他不相信仅凭理性就能确定终极真理；他不认为理性优先于上帝在《圣经》中的启示；他不相信仅凭理性证据就能说服任何人相信基督。

我与詹姆斯·怀特（James White）的观点一致，他总结道，他书中调查的所有福音派人士

不会落入“理性主义者”这一经典范畴，即那些接受这样一种观点的人：人们可以自主地从理性和观察开始，得出关于现实的最终答案。福音派神学可以归因于“理性”，即坚持思想和理性的有效性。这种理性适用于上帝的自我启示，这对福音派的理解和最终答案至关重要。23

2.一些基督徒指责亨利是“基督教理性主义”，这似乎是出于无知或误解。即使粗略阅读《上帝》、《启示录》和《权威》也会发现，这些指控毫无根据。

3.在我看来，对亨利是“理性主义者”的指控有时是基于错误的或内部矛盾的前提。

首先，让我们注意到，卡尔·亨利本人曾多次明确地放弃和否定理性主义。例如，在第一卷的开头，他在讨论“四种认识方式”时强调，所有推理都依赖于假设和预设。同一卷中的“神学与哲学”解释了为什么福音派神学家不能接受许多现代哲学的反形而上学偏见：

思辨方法忽视了活着的上帝的自我启示，它提出了一种基于对立前提的理性主义世界观和人生观。这样做会将人的有限性最小化，并掩盖其在罪中的认知困境。24

如此明确地拒绝理性主义，将举证责任推给了那些否认卡尔·亨利理解自己的神学方法的人。因为卡尔·亨利不否认使用理性，就将他标记为“理性主义者”，就好比因为卡尔·马克思的书名而称他为资本家；人们必须收集大量证据来支持这一指控。

上述批评指出，亨利所谓的理性主义的特点是过分关注理性和介词启示。我们将更详细地探讨“过分关注理性”的一些可能含义。现在我们也许可以问，“过分关注”意味着什么？

更关心人类理性而非神启？《上帝、启示与权威》的前四卷试图阐明神启（尤其是圣经中的书面启示）的性质、手段和优先性。

更关心理性而不是情感？是的，如果你指的是情感作为启示的载体。亨利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另一方面，在他的著作中，他坚信乔纳森·爱德华兹所说的“宗教情感”是正常基督徒生活必不可少的，并在自传中多次提到自己对上帝的善良和伟大的情感反应。25

不仅仅是直觉？在整部作品的第四章“认知之道”中，亨利比较了直觉、经验、理性和神启的相对作用和价值，并明确选择后者作为基督教神学的决定因素。如果直觉指的是不可言喻的神秘直觉，亨利反驳说“神秘直觉主义隐含着泛神论。它既掩盖了造物主上帝的超越性，也掩盖了人类的道德任性—–虽然上帝有神秘的一面，但启示是驱散神秘的一面，传达了关于上帝及其目的的信息。”26

不过，奥古斯丁、加尔文和亨利等人都持有一种“理性直觉主义”，认为“人类无需推理就能立即知道某些命题是真的。”27这些命题包括上帝的存在和是非观、自我意识、逻辑法则和数学真理。“根据这种观点，思想的范畴是造物主植入的思想能力，与整个创造的现实同步。”28

那么与经验不同的理性又如何呢？亨利指出，托马斯神学以感觉印象为基础，这使得它很容易受到后来世俗哲学的攻击。他描述了现代经验主义的弱点，尤其是科学经验主义和逻辑实证主义，并断言它只能得出暂时的结论。只有神的启示才能提供确定性。

那么，理性的作用是什么？在《认识之道》中——《上帝、启示和权威》的开篇，亨利揭示了他所谓的“理性主义认识方法”的假设，这种方法“认为人类推理是唯一可靠和有效的知识来源”。29在追溯了西方哲学中理性主义的进程和命运之后，亨利宣称，近年来人们对人类理性作用的信念已经破灭，从而承认了后来被称为“后现代主义”的趋势。从基督教的角度来看，“人类理性不是关于终极现实的绝对真理的来源”，因为人类既有限又堕落。30任何被创造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全面的世界观”所必需的一切，并且“罪恶的人类精神以一种破坏启示真理的方式歪曲了自己的观点，而这种观点的表述同时也是因为理性是上帝的恩赐，而人类已经损害了理性的合法和正确使用。”31

最后一句话指出了亨利对理性的另一面：理性的“合法和正确使用”。在《上帝、启示和权威》一书中，他极力反对以下观点：“理性在原则上必须是反启示的—–一个只在矛盾和悖论方面与人相关的神，既不能为启示、理性也不能为经验服务。”32因此，他信奉“福音派理性有神论”，33即基于上帝启示的有神论，而不是被非理性、自相矛盾的断言所扭曲。它的基本假设——源自圣经——是“上帝的道是将思想、生活和经验结合在一起的协调现实。”34“它的基本前提是应该允许活着的上帝为自己说话，并定义理性的永恒作用和启示的意义—–理性主义的方法将启示的真理置于其自身的选择之下，并已将自己推向了穷途末路。”我们现在的选择是在“人的假设或神的启示”之间。35

现在让我们更仔细地看看亨利是理性主义者的其他方面。继续上面引用的批评，他被指责遵循一种根本的演绎方法。也就是说，“从给定的理性原则中得出结论。”36

如果这意味着亨利有根本性的预设，那确实如此。他从整本圣经都是上帝的话语这一前提开始，这是我们信仰和实践的唯一可靠指南。他坚持认为，我们必须从圣经的明确陈述和合法推论中得出我们的神学，而不是从圣经以外的考虑或概念中得出。事实上，《上帝、启示和权威》的大部分内容都包含对圣经作为神学反思唯一正确起点的持续辩护；亨利一再批评那些源于人类思想和猜测的方法。引用这些段落就是重复《上帝、启示和权威》本身的大部分内容。

此外，他坚信圣经包含有关上帝及其行事方式的信息，这些信息清晰易懂。“上帝的启示是基督教神学的第一原则，所有启示宗教的真理都源于此。”37他知道圣经不仅传达信息，而且旨在引导我们获得真正的智慧——上帝的拯救知识——但他坚持认为圣经中的文字确实反映并传达了来自上帝的可理解的启示。

正如我们上面提到的，他还假设圣灵能够——而且必须——启发阅读上帝启示的书面形式的信徒的思想，使他们能够理解、相信并与他人分享他们所学到的知识。

但在这里我们必须小心，因为亨利认为这些假设源自对圣经本身的正确阅读。换句话说，他并不是从这些想法开始，并在其基础上构建神学体系。相反，他作为一个新信徒与圣经的初步接触使他确信这是上帝的话语，一个可以被理解到足以与他人交流的话语。所以，即使是他的预设也源自他对圣经所读内容的反应。“基督教不是悬在假设的天钩上的半空中；它扎根于上帝的自我启示。”38

我们将在下一章中继续考察和驳斥卡尔·亨利神学方法中所谓的错误，但现在应该很明显，关于他的许多言论都缺乏足够的依据。

1.莫勒提到了这一指控，并给出了部分回应：“批评家们经常把他描绘成一个理性主义者（甚至是托马斯主义者），并对他在认识论问题上采取的经院哲学态度表示遗憾”，引用了威廉·亚伯拉罕（William Abraham）在《即将到来的大复兴》（Coming Great Revival）第37页中的话，该书将GRA描述为“浮夸的经院哲学”。莫勒在注释中说：“这句话表明了两派之间的巨大分歧：一派主要通过一套神学承诺来定义福音派信仰，另一派则指出福音派信仰体验和对个人圣洁的关注。公平地说，亨利表现出对这两个维度的关注，但在他的著作中主要关注认知维度”（莫勒，“Carl FH Henry”，第399页注47）。

2.帕特森， 卡尔·亨利，164。

3.同上，第164–65页。至少有一人指责亨利是托马斯主义者。莫勒记录道，托马斯·雷金纳德·麦克尼尔将亨利的“方法描述为辩护预设主义”，即“一种理性主义神学方法论，以理性优先于信仰为主导”（麦克尼尔，“批判性分析”，1；引自莫勒，Carl FH Henry，399n.48）。莫勒回答说：“然而，亨利一直强调启示先于理性和信仰，即使他支持理性和理性在人类思想中的作用—–如果我们由此表明亨利依赖理性作为理解工具，那么亨利可能是理性主义者；但如果由此认为他将理性置于启示之前，那么他就不是理性主义者”（同上）。将亨利描述为托马斯主义者近乎荒唐，因为亨利在许多方面明确否定了阿奎那的神学方法。例如，参见GRA第1卷，第4章“认知之道”。

4.格伦茨和奥尔森，《二十世纪神学》，297。

5.帕特森， 卡尔·亨利，165–66。

6.同上，第166页。

7.同上，166，引用Bloesch，《福音派神学要点》，2:267,268。

8.帕特森，卡尔FH亨利，166。

9.同上，第167页。

10.同上。

11.Conn，《当代世界神学》，139–40，引自Van Til，《新福音主义》，62。

12.Evans，《基督教护教学方法》，第98–99页。

13.Ovey，“理性主义”592–94。

14.同上，592。

15.同上。

16.同上，593

17.同上。

18.同上。

19.同上。

20.同上，594。

21.同上。

22.帕特森，卡尔FH亨利，164。

23.White，《真理是什么？》，167页。

24.亨利，GRA1：195。

25.“我最深刻的记忆是那些在上帝面前等待的日子，经常为他人祈祷—–有时在祂面前流泪，有时喜乐，有时纠结于其他选择，有时只是崇拜祂。天堂将是沐浴在祂面前的灵魂的永恒盛宴”（亨利，《神学家的告白》，407）。

26.同上，第73页。

27.同上。

28.同上，第77页。

29.同上，第85页。

30.同上，第91页。

31.同上。

32.同上，第93页。

33.同上，第94页。

34.同上，第95页。

35.同上。

36.布洛施，《福音派神学精要》2：268。

37.亨利，GRA1：215。

38.同上，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