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现代基要主义不安的良心
第6章:努力寻求新的世界思想
如果历史的基督教想要在世界上再次成为一种重要的思想体系,福音主义就必须为最迫切的世界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它必须为一种新的世界思想提供灵性目标[1],包括可以应用在区域性的和国际间的政治、经济、社会及教育领域的福音信念。救赎信息给予生活全方位的指导,只有残缺的信息才带来残缺的生活。
在宣教策略上,福音派可能从未成功地重塑现代思想,以至于未来的世界文化可以被充分等同于基督教文明。为了成为具有全球性活力的思想体系,基要主义也不必拥抱现在已被自由派所抛弃的乌托邦理想。相反,它对人性以及新约真理的真知灼见,使人有充分的理由认定:若没有基督的再临,上帝的国度就不能被建立。
但是,基要主义不赞同最近流行的新超自然主义和自由派圈子的观点。这些观点认为,人作为罪人,是由于人性的必然,似乎他原本就注定会失败。在人论这个问题上,福音派和非福音派分道扬镳。基要主义者认为,原初的人作为上帝的受造物,被赋予了道德性的公义,所以人不是依其本性成为罪人,而是由于自由意志错误的选择。因此,盼望更好的社会秩序,与救赎恩典在人类社会中的落实直接相关。新超自然主义者和自由派接受进化论,抛弃人犯罪后从其原初的完美中堕落的观念。按其理论,人的不完美被认为是从遗传带来的动物本能,或人性的限制。而盼望更好的社会秩序,与人战胜自我、成功提升个人修养直接相关,这其中就掩盖了人的失败。两次世界大战之后,自由主义也抛弃了曾经是社会福音中最具特色的社会必然进步的信念。保罗·蒂利希(Paul Tillich)会告诉我们:“真正的基督教从来都不是乌托邦。”[2]而福音主义则相信,人的进步与其说会被人性所限制,不如说是因为他拒绝接受上帝的重生恩典。
因此,福音派可以用一种冷静的乐观主义来看待未来。这种乐观主义确信公义终必胜利,相信上帝的救赎在任何时代都是大有效力的。福音主义不一定会创造出一个全盘基督教化的文明,但这并没有否定靠着基督的救赎大能,我们要在尽可能多的领域赢得胜利。它在这里带来改革,在那里颠覆异教;它推动耶稣基督的救赎信息不断向外广传,令人想起使徒们的胜利。即使基督教不能给苏联带来新的生活,但没有理由说它在中国行不通;即使它不能给西班牙带来改革,也没有理由说在南美洲也是如此。在我们的全球会议上,一个为耶稣而发的声音,可以是一个决定性的声音;世界会从这个令人吃惊、独排众议的声音中惊醒过来。伟大的国家需要有力的领袖,而一个有着与保罗同样信念的政治家,将会使整个世界政治舞台回荡福音派的伟大精神。
福音派要争取在教育领域中建立新的秩序。西方的大众教育是根植于教会决心要向大众宣扬基督教世界观和人生观的主要教义。但在过去的三个世纪里,国家逐步把教会排挤出教育机构。今天,世俗教育更是公开或暗中破坏传统的基督教有神论。
福音派在这样的环境下,必须争取两个学术方面的伟大转变。
首先,必须在每个研究领域中撰写有分量的作品,包括从小学到大学的每一个阶段。这些作品应在每个主题上展现基督徒和非基督徒各自观点的丰富内涵。现代世俗主义打着反对教条主义以及一视同仁的旗号,歪曲基督教,熟悉现代思潮的人很容易就识破了这一点。福音派必须争取基督教思想在其他思想以及在世俗教育中都能得到公平的聆听。目前,大学里几乎所有的哲学思想都可以由其信奉者来教导,比如柏拉图主义、亚里士多德主义、康德主义、黑格尔主义等等,却故意不让希伯来基督教思想的信奉者来教导其思想。
第二,虽然现在国家把持着教育机构,但福音派不能因此而舍弃福音职责——向大众宣扬基督教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只靠教会和基督教出版机构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是不够的。我们要再次肯定福音派办校的重要性。美国新教教会正计划斥资数百万美元进行战后重建和改造,并非所有这样做的教会都有正统信仰,但大部分确实如此。由于海外宣教有更大的需要,所以这个国内大后方庞大的项目支出受到严厉的批评。然而,可以说,这样的批评是不符合实际的,这并非故意忽略海外的需要。区分国内和海外宣教的做法在一个世代之前就已经过时了,基督教再次面临使徒当年的任务,必须改变它所处的充满敌意的环境。而且,既然教会已经决定将这笔钱用于国内重建和改造,就应该拿出一个更现实的计划。从投资的角度来看,通常的福音派建教堂有很多问题。
现在已经到了福音派重新考虑其整个建教堂项目的时候了。在巨额资金的支持下,大多数教会建起了可供敬拜的建筑物,但通常除了两场主日崇拜和一个周间祷告会(如果有的话)外,这些地方几乎就是闲置着。资源使用率如此之低,与投资花费极不相称。长此以往,没有哪一个世俗管理者会对此感到满意。经历了现代危机之后,管理水平应得到更好的提升。也许,建造福音教育场所是一条出路。教育场所提供每周循环的课程,以此与世俗的教育相抗衡,其吸引人的观众席可以用作崇拜。事实上,基督教教师人数不足,更证实了对这一议程的需要。毫无疑问,现在是全力开展福音教育运动的时机,教会要好好考虑如何有智慧地使用金钱。只有以最高的学术标准开办福音派的小学和中学,以及专科学院和大学,才能迅速让年轻人的思想归回到基督教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上,以之为当今文化唯一可取的灵性基础。正是最先来自过去福音派的异象和慷慨善举,才促成了今天全美的世俗学院和大学。尽管有现代主义和人文主义的重重阻挠,福音派仍须坚持实现其异象。即使必须有所牺牲,福音派也会因此得到耶稣基督的喜悦。
这样的教育不一定只能是出世的,相反必须以当代的福音精神对所有人和国家施加影响。它坚持教会的首要任务是挑战世上的男男女女,宣告福音是普世的。当全世界发觉希特勒正在威胁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和英国,墨索里尼正在威胁希腊边境时,它也应该发觉耶稣在文明的危机边缘所赐下的拯救应许,他呼召我们作出灵性的抉择。
基督徒的新生命必须在重生者身上、在信徒生活的每一个领域中活出来,直到未重生者被基督教的道德水准所打动,并承认信仰的力量。虽然未重生者并未因此得到救赎,但比起那些故意与基督教道德标准划清界线的人,他们更容易靠近基督,因为他们知道基督教伦理不可能与基督教形而上学割裂开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任何受到基督教观念影响的社会,更能怀有善意地对待基督教的传播。
福音派绝不能主动撤离未来的政治舞台。人们可以像浸信会信徒那样相信政教分离,但无需放弃自己的政治才干,而把这个领域留给无神论者。罗马天主教会已经看到,在当今世界,全球事务之重要性绝不亚于其他事工,故此他们在训练有非凡见识的世界外交官。当社会朝着极权主义的专制化或分离主义的原子化方向来重组的时候,福音派不能沉默;它也不能满足于一种被抽掉救赎成分的民主生活方式。福音派一直宣称这样的信念:上帝是社群生活的真正中心,他透过耶稣基督的救赎工作向世人显明这一点;无视宇宙真正主宰的政体是一种僭越;人格的价值只有在救赎框架下才能得到保障;人们可以真正享有的自由并不是世俗主义者所认为的自由,而是上帝赐予的真自由;缺少在永活救赎主里面的超越的灵性基础,任何政府都不可能战胜解体的威胁。
福音派应避免我们时代常见的一个错误,即把共产主义或国家社会主义看作是对极权主义错误或民主社会不足的适当修正。如果缺失最重要的救赎成分,那么任何政治或经济体系的美好应许都只不过是不能实现的空想而已。一个有救赎的极权主义远比一个无救赎的民主社会更可取,一个有救赎的共产主义远比一个无救赎的资本主义更有益,反之亦然。但是,在现有的解决方案中被抽掉的正是救赎元素。福音派今后的任务将是重新宣告救赎信息。任何一种经济重整,不论它克服了多少专制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弊病,都不会因此而等同于上帝的国度。相反,只有在救赎框架内,这些弊病才能完全被克服。比起法西斯主义,共产主义可能更关心个人权利,但是,它也不可能比民主生活方式更加等同于基督教文化。因为正是救赎使基督教有别于其他,也惟有救赎才是这个颓废的社会极其需要的。
若福音派默不作声,就会被看作对重大的社会议题不闻不问,缺乏洞见,但福音派绝不应该在非救赎框架下寻求解决方案。过去已经做了很多尝试而一无所获,现在应该让福音派来阐明它的救赎思想了。
一个有效率的联合国机构可以使世界逐步走向和平,但它不是和平最好的、永久的保障。共享原子弹的秘密可以在消除国际间的怀疑上跨出一大步,但这不是最好、最可靠的手段。分配衣食给全世界挨饿受冻的人可以救活无数的生命,但它不能提供一种使生存富有意义的属灵生命。增加劳动者的薪酬可以减少一些劳工管理关系中的不平等,但它对于人们经济以外的需要却爱莫能助。
当这些努力都不足以获得福音派所寻求的救赎意义时,福音派应该如何看待现代社会针对深层次世界问题而发出的严厉抨击呢?这个问题仍然需要思考。
福音派毫不怀疑救赎框架的必要性。但那些不想做太大改革、又在这个框架之外的人,会期待福音派能作出正确的选择。那么,福音派的态度应该是什么呢?
[1] 参拙著Remaking the Modern Mind(Grand Rapids: Wm. B. Eerdmans Pul. Co., 1946)。
[2] Van Dusen, Henry P.(Editor), The Christian Answer(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1945), p.44.